朱麗平(通山)
外婆的老屋座落在九宮山東邊山腳下的一個叫東港的山村里,屬于清代的徽式建筑,為兩棟并列共墻的連三間,都有一兩百年了,雖說不上豪華宏闊,但比我家的房屋寬大敞亮多了。
老屋大門口是方空場,平時是路,農(nóng)忙時便是禾場,也是我?guī)讉€發(fā)小們跳繩、玩游戲的好去處。場下一條小溪,溪水清澈見底,明亮清甜,不緊不慢地奔向村外。叫不出名字的小魚小蝦棲息在這里,怡然自樂。小溪里經(jīng)常有我的身影,我撕了父親的書皮疊成各樣小船放在水里,任由它們四散飄搖,承載著我的夢去了遠方。
老屋面三進二,門樓高大,石雕的門當(dāng),磚雕的牌匾,木雕的橫梁。屋外的正墻上還鑲嵌有毛主席語錄和大紅標(biāo)語,加大感嘆號,把墻壁裝扮得紅紅火火,很耀眼。四十多年過去,至今還依稀可見往日墨跡。這屋子已久無人居住,大門很久不開一次,但老屋的昔日風(fēng)貌,曾經(jīng)過往那些陳年舊事依然在眼前一幕幕閃現(xiàn)。
老屋的大門用粗大厚笨的木材拼成,線條似的豎紋布了一身,疙疙瘩瘩,兩個碗口大的門環(huán)鉚在上面,一推一拉,門環(huán)撞擊著木門發(fā)出牛鈴似的“叮?!甭?,與木門開合摩擦的聲音產(chǎn)生共鳴,好像是飽經(jīng)歲月風(fēng)霜的老人家喘著粗氣。厚實的大門很牢固,小偷是進不來的,好像也沒有小偷,家家大門從早敞到黑也不見誰家因丟東西而罵街。
步入大門,就是前后兩重堂屋,中間一個七八平方的天井把兩重堂屋隔開,靠近大門的叫下堂前,便于放置農(nóng)具雜物,天井以內(nèi)的叫上堂前,是會客或主要家務(wù)活動的主場。后面有一扇小門,連通做廚房用的低矮坡舍,有火爐,有分煮豬食的“大灶”和做飯的“細灶”,煮飯煮湯的鑼罐小鍋被外婆吊成一排掛在墻壁上,稍不注意就一臉“包公相”。
下堂前的樓枕上常年住著一對燕子,一雌一雄。外公睡得早也起得早,每天大門一開公燕跟著飛出去,黃昏黑了才飛回來。母燕挪窩不多,偶爾出去一會兒準(zhǔn)折回來,生活模式與外公外婆極其相似,脾氣也相似。它們時而呢喃,似在商量什么;時而嘰嘰喳喳,鬧別扭似的爭吵不休,到晚上又會和諧地擠在一個窩里不吱聲了。燕子有時候很可惱,趁人不備,一坨糞便“啪”到頭上,令人哭笑不得,這時外婆準(zhǔn)會說“天分(天糞),好運要來,好運要來!”
天井這方別有景致。尤其是下雨,不同雨勢,形態(tài)各異。暴雨時四面屋檐的水齊刷刷傾泄下來形成四道銀亮的雨簾,水花濺到天井下方的石溝里產(chǎn)生許多水珠,一個水珠像一個小小的月亮,晶瑩著、閃閃的,又似孩子玩的玻璃球,大珠小珠迅雷似的墜下來,濺得水柱四散,熠熠生輝,瞬間匯入暗溝,去了它要去的地方。此時密布斜紋的天井臺面,像一方巨大硯臺,變得濕滑墨黑,又像一幅鋪展開來的山水畫。
小雨時節(jié),尤其是欲雨還晴的天氣,陽光透過毛毛細雨從天井的方窗照射下來,輕薄的雨霧上形成道道七彩的虹霓,煙云與水汽氤氳,向上空慢慢升騰,似仙姝飛天衣袂飄飄的彩帶。天井旁邊的土地面因潮濕會紋生出一層絨絨薄薄的綠苔,十分濕滑,兒時喜歡瘋鬧的伙伴經(jīng)常在這里“扎跟斗”,卻不帶痛的,爬起來繼續(xù)瘋?!,F(xiàn)在想來,過去的人造房是有道理的,有天井,你可以沐浴陽光,可以棲霞寢月,空氣每天都是清新的。
上堂前是外公的“工作間”,他是竹器匠,手藝十分了得,但凡家里用的家什差不多都是他用竹子做成的。什么竹床、竹椅、竹筷、竹碗、茶筒、菜籃、曬箕、笸籃、米篩、雞籠、雞食槽,應(yīng)有盡有,甚至連夜壺都用竹筒做,因而我對外公的印象總是后背腰間系著一個刀鞘,鞘上插著鋒利的柴刀,有時還會有兩把。竹制品雖是粗陋,卻成了老屋的精靈,無處不在,默默守護著外婆和外婆的老屋,年復(fù)年,日復(fù)日,不改初衷。
如今,村里各家門前都鋪砌的水泥路面,比原來好走多了,大門緊閉的老屋卻隨處可見。外婆家的老屋也是常年鐵將軍把門,燕子就無法來這里安家了。老屋像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一樣被閑置起來,很少有人相伴,恰似秋風(fēng)里的畫扇,令人滋生些許傷感。我靜坐在門檻的石墩上,若有所失。驀地發(fā)現(xiàn)門前的小溪還在“嘩嘩啦啦”地向下游流去,好像當(dāng)年村里人低呤著山歌,徒然讓人生發(fā)著“小橋,流水,人家”的鄉(xiāng)愁。四十年去了,綠柳依堤的小溪一點沒變,一直穿行在這方水土,與老屋齒唇相依,只是我的小船早已化作纖塵不知所蹤。
看著陳舊的外婆老屋與門前溪流,此刻我幡然醒悟,世間萬物總在不斷變遷,輪回間的春華秋實,月虧月盈,滄海桑田不就如此,人之生老也呈現(xiàn)出有和無,繁華與落莫的形態(tài)。即使哪天老屋不在了,不是還有與它相依相偎的小溪和四面環(huán)擁的林竹嗎?說不定哪年哪月又拔地而起一棟新樓。
夜深了,我靜靜地,仿佛漫山的竹子在山風(fēng)中裊裊扶拂,溪水緩緩的,悄悄地,溫柔淌過……我安然地進入了夢鄉(xiāng)。
編輯:但堂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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