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明耀
鎮(zhèn)嘉從鄉(xiāng)下掃墓回城,望著公交車顯屏“11”二字,心口一顫,仿佛戳到他的痛處。
車廂里喘不過氣來,車玻璃上熱氣凝成水滴往下淌,他用紙巾擦干一小塊看向車外的太平山,那是二十四年前他和娟子初相識的地方。
快到城郊,鎮(zhèn)嘉接到好友衛(wèi)東的電話,說在“梅沙雨林”私房菜等他。下車后鎮(zhèn)嘉徑直去往“梅沙雨林”,那地熟,靜僻。衛(wèi)東早到了,菜已上桌。沒有客套,鎮(zhèn)嘉用手抓起一個大雞腿就啃。
酒過三巡,一想起往事,鎮(zhèn)嘉眼睛就紅了:“兄弟你有所不知呀,大年三十夜,一家三口剛吃完包坨,娟子突感不適,我問可否堅持一夜,把年過好再去透析?娟子沒吱聲,誰想后半夜就……悔呀!都堅持了十九年?!闭f完扇了自己幾耳光,衛(wèi)東勸他說:“你已做得夠好,別自責了,娟子會理解你的?!?/p>
衛(wèi)東一看時候不早,便送他回家。鎮(zhèn)嘉開門就喊:“我回啦,沒什么事別打電話,娟子!娟子!”無人應(yīng)答,衛(wèi)東知道,他已幻覺了。
鎮(zhèn)嘉斜躺在沙發(fā)上,平復(fù)一下心情,說起過往:“我在家排行十一,上有五兄五姐,老娘生我時已四十有六,那年頭溫飽都成問題,幸得大嫂剛生下大侄子不久,奶水富足。大嫂說我幼時比大侄兒講狠,好哭,一哭就有奶吃,人小鬼大。我讀書還行,八十年代初考上大學,畢業(yè)后分配到當年縣里最吃香的部門。當時談朋友也順利,以敏子的家庭條件怎么就看上了我這農(nóng)村伢?”
衛(wèi)東應(yīng)道:“你多才多藝唄,婚禮那天,你穿西裝抱吉他唱著戀曲1990向敏子走去,羨慕死了我!我一直不解,敏子那么好的人,你怎么舍得放手?”
鎮(zhèn)嘉說:“當時我思想也激烈斗爭過,拋棄敏子,于心不忍,畢竟真心相愛,起因是母親七十八歲那年一病不起,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,十一呀,我家三代就你考上了大學,你不留個后,我怎么向祖宗交代呀……這話恰被門外的敏子聽到,敏子何等聰明,一番權(quán)衡之后,毅然選擇和平分手?!?/p>
鎮(zhèn)嘉說這話時眼里噙著淚。這時手機響了,那頭傳來兒子的聲音:“爸!剛才打你電話干嘛說一句就掛啦?我估計此刻你也到家了,沒喝醉吧?”“好著呢,你衛(wèi)東叔在陪我喝茶,放心吧兒子,你好好考研就成?!?/p>
擱下手機,鎮(zhèn)嘉說:“還記得那年清明節(jié)咱們幾個登太平山不?”“當然記得呀!那日天氣出奇的好,杜鵑正艷,娟子和她藝專的同學也在那賞花,娟子長相甜美,能歌善舞,你當時那雙色眼盯著她就沒轉(zhuǎn)過竅,你小子有桃花運?!薄拔矣刑一ㄉ罚蟮氖履愣贾?,2002年再婚生子,兒子三歲那年娟子患尿毒癥,次年換腎,2008年我離職下海,全身心照顧娟子,每周兩次透析,雷打不動,多次從鬼門關(guān)把她拉回來,前后花了四百多萬,如果不是娟子這病,我掙那多錢干嘛,跟你一樣寫寫畫畫的多好呀!”“我一直好奇,是什么力量支撐你這么多年不放棄的呢?”“能多延緩娟子一天生命,我兒子就能多叫一天媽!”
不知不覺間雨停了,窗外已見魚肚白。
編輯:但堂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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夢里,我在戲臺上翹指甩水袖,咿咿呀呀,唱得酣暢淋漓,端坐臺下的父母,望著我,笑著。
鄉(xiāng)村大嫂農(nóng)家樂,巧手繁忙,笑語端莊,唱首山歌共舉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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