僅高1.4米的江山社稷金殿藏著什么秘密

周 乾

紫禁城乾清宮前的東西兩側，各有一座銅制的亭式建筑，均矗立在二層石臺之上。兩座建筑的造型和尺寸完全相同，且為紫禁城里體量最小的宮殿。其中，乾清宮東側的宮殿稱為江山殿，西側的宮殿稱為社稷殿，合稱為江山社稷金殿。在這里，“江山”是指江河和山川，寓意國家政權;“社稷”是指谷神和土地神，寓意國土。清代官書《日下舊聞考》卷十三所載“(乾清宮)東西丹陛之下有文(紋)石臺二，上安設社稷江山金殿”，可說明江山社稷金殿名稱的來源。另據《大清世祖章皇帝實錄》記載，順治十三年(1656)五月，順治帝下令安設江山、社稷神位于乾清宮前，并派遣官員祭祀。以上說明，江山社稷金殿是古代帝王用于祈求長久“執(zhí)掌天下”的祭祀性建筑。

作為紫禁城內“袖珍”版宮殿，金殿邊長僅約1米、總高僅約1.4米，但建筑整體造型精巧細致。支撐金殿的兩層石臺由下往上依次收進。其中，下層石臺邊長約4米，高1.95米，坐落在0.3米高的基座上，為單層小屋，分析為存放祭祀用品之用;上層石臺立于下層石臺屋頂之上，邊長約1米，高約1.2米，外觀由六層凸凹相間的條石堆疊而成。兩層石臺外立面均滿刻精美紋飾，與富麗堂皇的宮殿氛圍相呼應。

江山社稷金殿是我國古代鎮(zhèn)物文化的表現(xiàn)形式。鎮(zhèn)物是我國古人主觀認為的消災納福之物，為民間信仰習俗之一。江山、社稷二座金殿作為鎮(zhèn)物，體現(xiàn)了古代帝王希望利用它們來鞏固其政權統(tǒng)治的思想。從安設方式來看，金殿立于穩(wěn)固的石臺上，這寓意帝王希冀統(tǒng)治的江山安穩(wěn)。石臺周身刻有海水江崖紋飾。該紋飾又名壽山福海，表現(xiàn)為海中波浪襯托出的凸起的山石，并有祥云點綴，寓意帝王的江山穩(wěn)定長久。從造型來看，金殿屋頂為天圓地方樣式，寓意帝王對江山的統(tǒng)治屬于君權神授，為上天的意旨。從制作材料來看，金殿整體用銅鑄造而成，穩(wěn)固堅硬，以寓意帝王統(tǒng)治江山的堅不可摧。從使用功能來看，金殿內分別供奉江山神、社稷神神位，古代帝王命官員定期開展祭祀活動，希望通過二神的“護佑”，能夠助力于江山永固。從命名來看，江山、社稷詞義均與統(tǒng)治國家密切相關，這種命名方式無疑寓意帝王對國家的掌控。由上可知，江山社稷金殿作為鎮(zhèn)物祈愿被通過多種方式來體現(xiàn)。然而，由于鎮(zhèn)物的功能缺乏科學依據，因而實際上僅反映古人的精神寄托而已。江山社稷金殿作為鎮(zhèn)物，并不能改變清朝被推翻的歷史命運。

另外，為什么江山殿位于乾清宮東側，而社稷殿位于乾清宮西側?分析認為，這與先秦官書《考工記》所載“左祖右社”的布局理念相關。古人認為:宗廟代表國家安全穩(wěn)固的政權，應該設在王宮的左側(東側);社稷壇代表國家有穩(wěn)定的食物來源，應該設在王宮的右側(西側)。乾清宮為紫禁城內帝王的寢宮，其前面東側的江山殿寓意帝王對國家政權的掌握，西側的社稷殿寓意帝王對國家土地的掌握，因而兩座金殿的布局方式與左祖右社理念相符合。

江山社稷金殿還展現(xiàn)出巧奪天工的藝術效果。金殿體量雖然很小，但是呈現(xiàn)的構造極其完整:標準的單開間單進深柱網布局形式，柱頂石、立柱、額枋、隔扇、斗拱、屋頂?shù)葘m殿建筑應有的外觀構造應有盡有。金殿不僅尺寸比例合理，而且外觀造型優(yōu)美:四面均安設隔扇，隔扇芯均為三交六椀菱花紋做法，這種紋飾不僅華麗，而且屬于紫禁城里隔扇紋飾的最高等級做法;一層屋頂為四面出檐，四個屋角均安設有惟妙惟肖的仙人走獸造型;一層屋頂?shù)募共壳擅顑仁?，形成周圈圓形造型，并形成二層圓形的瓦頂，凸起的頂座與頂珠含蓄地表達了“天人合一”的建筑意境;屋頂曲線光滑柔美，極具視覺欣賞效果。一、二層屋檐下的單翹單昂三踩斗拱，它們曲線整齊劃一、弧度優(yōu)美，給人以極強的藝術感和節(jié)奏感。不僅如此，這座微縮宮殿的不同部位還雕刻有精美的紋飾圖案，如柱頂石部位伏蓮紋、隔扇絳環(huán)板上的寶相花紋、隔扇裙板上的升龍紋、額枋上的雙龍旋子彩畫紋飾等。其雕刻難度極大、工藝復雜，但紋飾極其優(yōu)美，體現(xiàn)出我國古代工匠精湛的銅鑄技術和卓越的建筑技藝。

由上可知，乾清宮前的江山社稷金殿是反映我國古代宮廷歷史、民俗文化、建筑技藝等內容的寶貴實物，因而具有極其重要的歷史文物價值。

(作者系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)